【海赫】不要像雨一样走（八）
八．
李东海从一场凌乱的梦中醒来。保持侧卧的姿势近乎通宵失眠之后，他在破晓前才终于汲取了些许短暂而低质量的睡眠。他转头，看见微弱的光线从窗帘的缝隙中挤进来，下一秒便被肩颈处传来的酸痛感激得闷哼一声。
一整夜都安安静静缩在他怀里的李赫宰突然不舒服似的动了动。
李东海下意识地停下揉肩膀的动作，唯恐自己打扰了他的睡眠，随即又后知后觉地感到有哪里不对。
当然不对。哪里都不对。
因为精神抖擞的小东海此刻正毫不客气地抵着赫宰的后腰。
老实说，这不过是发生在晨间的正常生理现象，但放在当前二人微妙的关系之下，放在对方醉酒且很大可能并不记得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清晨，无论如何都是不合时宜的。李东海尴尬地向后退开，也顾不上会不会吵醒李赫宰了。
可事实上，李赫宰已经醒了，早在他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蹦得离他老远之前。他转过身，靠近了些，一双圆圆的眼睛里还带着宿醉后的倦意，犹犹豫豫地开口：“你……一直顶着我，要不要……”
这大概是足以写进李东海三十二年人生中最为狼狈时刻排行榜的瞬间，他没等李赫宰说完，便匆匆丢下一句“我去洗澡”，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进了浴室。
待到用冷水洗了把脸冷静下来，李东海才突然觉得，这波落荒而逃其实没什么道理。
晨圝勃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要是硬不起来那才真是见了鬼了——况且都是做过好几年炮友的人了，这波操作不仅看起来愚蠢，甚至还有点儿做作。可常言道，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这阵子，在单独面对李赫宰的时候，或许李东海自己都不曾察觉，可他的潜意识里却是畏手畏脚、怕惯了的。
打从一开始，当希澈哥第一次点破他那点小心思的时候，他就一直怕着。起初他害怕希澈哥种种可怕的预设成为现实，害怕这样的感情会让赫宰、让成员、也让自己受到无可挽回的伤害。后来他放纵了一回，顺着心底的渴望将他据为己有许多年，不甘心这种见不得光的关系湮没了自己那一腔真情实感，却懦弱又贪婪地自我安慰着，说这样也好……总好过一无所有。可当他像个既没有勇气all in、又舍不得离开赌局的赌徒，徘徊着停滞不前，恍然间他竟然连最后一枚筹码也不知丢到了哪里。
李东海关上水龙头，突然受够了这样的自己。
他看着镜子里黑眼圈几乎要掉到脸颊上的自己，心道，热情又直率的木浦男人，堂堂正正坦坦荡荡的木浦男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畏畏缩缩、患得患失了？还真是丢家乡人的脸。
说到底，有什么可怕呢？左右不过是真的一无所有，难道还会比现在更糟糕么？他想起希澈哥那日深夜来访时说的话，从始至终，希澈哥所期望的，只是他不要做出日后会后悔的决定。可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会比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失去李赫宰，眼睁睁看着他像雨一样离开更让人后悔呢？
李东海取下毛巾，胡乱抹了把脸，走出浴室。
床上已经没有人了，叠好放在一边的衣服也消失无踪。李东海慌了神，急急忙忙冲出去，见李赫宰正在玄关处穿鞋。
“你要去哪里？”
“天亮了……”李赫宰一边系鞋带一边牛头不对马嘴地回答道，“我该回家了。”
说罢，他直起身，用手拨了拨乱糟糟的刘海，拉起连衣帽，便径直伸手去开门。李东海眼疾手快地抵住门，抢白道：“别走，赫宰啊，我们谈谈吧。”
李赫宰没有收回门把上的手，却终于舍得看一眼东海了。东海读不太懂他这一瞥中所包含的情绪，大概是有些如释重负的，像是终于等到了这一刻，随即又变得躲闪，不愿面对似的。
“赫宰？”他沉默了许久。这沉默大约持续了一分钟，久到东海开始担心，若是自己再不开口，好不容易树立的勇气和决心就要如同先前无数次那样崩塌了。
可出乎他意料的，赫宰拒绝了他的提议。
“不，不要现在谈。”
“可我还没说想和你谈些什么，你就不打算听了吗？”
“无论你想说什么，东海啊，现在都不是时候。”李赫宰叹了口气，低下头，柔声道。要是放在往常，李东海是无法拒绝李赫宰用这种语气提出的任何要求的——毫无原则可言的那种，但今天的李东海显然没那么好打发。
“那么，至少给我一个放你走的理由？”
“……半个月之后就是演唱会了，你知道的，在那之前，我不想谈任何有可能会影响我们状态的事。”
所以，他其实是知道他想要和他谈些什么的。
李东海抵着门的手臂卸了力气。这一次的Super Show，天知道李赫宰和申东熙投入了多少心力。搬出演唱会的那一刻，李东海也只能举手投降了。
“好吧，你赢了。”东海勉强笑了笑，退后两步，给赫宰让出离开的路，“你说得对，演唱会……是最重要的。”
“抱歉，就，再给我一点时间吧。等首尔场全部结束……到那时候，无论你想说什么，我都听着。”赫宰想了想，又补充道，“回去补个觉吧，你脸色也太差了。”
“那也没办法啊，今天要是有人问起来，我就只好实话实说，说你在我家发酒疯跳了一整宿Sorry Sorry，害得我没睡好觉了。”
“你就编吧你。”赫宰终于被逗得弯起嘴角，“快回去睡吧。”
“赫宰……”
“嗯？”他迈出的脚步一顿，又回过身来。
忍不住想现在就说出口的话实在太多，最终李东海也只能摆摆手，选择遵守承诺，“没什么……你还是多穿点吧，昨晚接到你的时候，你手冷得像根冰棍。”
“上了年纪的爱豆也还是想要打扮得好看一点嘛。”
“用不着打扮也好看的。”
“行啦，那我可就不客气地当真了。”
在那之后，他们相安无事地度过了半个月。十二月十五日，七巡如期拉开序幕。
时隔许久再度站上Super Show这个只属于Super Junior和ELF的舞台，宝蓝海闪耀起来的那一刻，还是让李东海不由自主地起了鸡皮疙瘩。
他在他参与设计的舞台上如鱼得水地挥洒汗水，而他就在他身边不远的地方，闪闪发光。他染了头发，显得更加年轻而活力四射。他满眼笑意环视全场的样子让东海依稀可见十多年前那个天真的少年，蒙住眼睛满脸汗水的样子却又欲到极点。他想，这一场演唱会，他大概会为了“Creative Director”和“Visual & ArtDirector”后面紧跟的那两个名字拿来吹嘘上一万年。
东海在舞台的聚光灯下抱住他，眼前走马灯似的闪过他们那些为了台前一刻而付出了全部努力的、互相陪伴的、光影交错的少年时代，极力克制着在这一刻就向他袒露所有心声告白的冲动。
他到底是克制住了，他甚至极富耐心地等到庆功宴结束，想着再让他好好休息一晚，之后，他便能剖开自己的心，把那些近乎疼痛的爱意悉数诉尽。
只是他未曾想到，那场他已经期待了太久、闲下来时在脑中排演过无数次的谈话并未能够如期到来，因为一位天使的暂时离开。
-TBC-
想了想还是在这里说一下。
天使是谁，大家都知道，对吧？因为是现实向的文，时间线拉到现在，怎么也无法避开这个悲伤的事。对于他的离开，我真的非常非常的心痛，那几天不知道哭过多少回。为了时间线的完整，为了不被误会是在同人作品中消费故人，这件事应该会一笔带过，不会妄加揣测，更不会详细描写，请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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